巨大的怪物落在我们的城市,
轰然而下,大地摇动,墙面崩塌,镜子都碎裂。
当震荡平息,空气安抚住灰尘,
碎片终于找到各自的位置,
怪物覆盖了城市的一半,另一半
也被它的阴影永久占有。
目击者说它从天而降,智者说
它由被污染的大地孕育了数千万年,
在此破土而出是我们无法抗拒的命运。
还有旅行者说它来自海洋,从遥远的海岸线登陆,
那里有我们未曾践履过的土地,那土地
连接着广袤而莫可名状的国度。
那庞大的躯体盖过山丘,淹没湖泊,
腥臭充溢于空气,粘液搅浑了暴涨的河流。
巨大——巨大而缓慢地移动。
阴影——轻微颤动着的阴影。
延时摄影都不能精确捕捉它迟钝的扭转翻腾,
以双耳不能接收的声波欢笑或哭泣,嘶吼或呻吟。
善良的孩子问大人:
它是不是一个巨大的爬虫?
它会不会也在寻找自己的同类?
如果找不到一个同类陪它玩耍,
那它该有多么孤独?
数不清的粉红色触手在建筑的狭缝里游曳,穿行,
窗外的吸盘在玻璃上摩擦出轻柔的响动,
偶尔刮出嘎吱嘎吱的怪异噪音。
裹着粘液的皮肤如此柔软,一如新生儿娇嫩的肌肤,
半透明的粘膜仿似一戳就破如同气球。
生长——在无限的胀大中生长,
死去——在每一处腐烂中不断死去。
艳丽而溃败的疮口时不时暴露,
腥臭的气味汹涌而至,占据每个
神经末梢,在大脑种冲刷处更多的褶皱,
高原上被冲刷过的枯瘠的山沟。
占据街道、工厂与城市,稻田、渔场还有原野,
有人死去,有人逃藏,
卑微地生存,怯懦地观察,
小心翼翼地交换意见,终于重生的玩笑。
攀援触手如同山间小径,
在粘液中放舟如同河网水道,
触手缠绕的空地里建起了市场,
强腐蚀性的疮口变成了墓地。
我们依然生老病死。
大人们告诫顽皮的孩子:
不要向它丢石子,
不要用长长尖尖的棍棒戳它,
不要激怒神灵,神或许残忍无情
但它将永远庇护我们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