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次部门的团建,虽然路线众多,但我却没有太多地方可选。设计组的同事商量着去肯尼亚体验狂野非洲,爱摄影的增哥想着去东欧探索古堡,还有土豪计划去组团北美自驾,横跨美洲大陆的东西海岸线。他们都来找我说小七,我们一起去吧!我摇摇头,默默选了预算最少的日本。
家境清贫,确实难以启齿,毕竟在所有路线中,日本是为数不多的团费万元以内的目的地了。
当然也有一部分陶小婧的原因。
公司每年都有团建,而我只带她去过一次泰国,以至于集合时还被鹏飞姐吐槽,“小七太坏了,每次旅游都不带家属。”
所幸这次我有了底气,便把身后的陶小婧推出来,“有啊,家属不就在这。”
陶小婧常常恬不知耻地自称日本人,“我才不是南昌人,我是 Nihonjin!”伊这样讲的时候,下巴翘得老高,真正的 Nihonjin 恐怕都要自惭形秽。
不过很奇怪,当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日本,她居然一口回绝,“不去不去,日本的照片我看过几万亿张了,有什么好去的?”
苏州的图她也看过几万亿张了,还去过好多次,为什么还成天想去?
好在最后,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去了。毕竟不回一趟遥远的故乡,人生都残缺不全。
装备
临走,把用了两年的三星 Galaxy S8+ 换成了 S10+,淡青色,正面很漂亮。不过我一贯以为,竖长的机身必须配置同样竖长的摄像头组才协调,像 S10+ 这样摄像头组横置着,无疑是美德不修,审美大大地败坏了。
不过事后而论,这个升级完全值回票价。三焦段实战无敌,尤其是 13mm 的超广角,画质扎实,画面冲击力完全超越 A7R3 的 24mm。视频的防抖功能效果显著,一路拍下来,不但新买的飞宇 Vlog Pocket 失去了用武之地,还导致手机的使用率大大超过了相机,令挂着 A7R3 的我肩颈倍感酸疼。
然后入了一支有口皆碑的旅游镜,Sony FE 24-105mm F4 G,出发前在本地即兴收的二手。随身还带了一支 FE55,本来想着给陶小婧拍点美照,但几乎全程躺在包里,FE 24-105 全天候挂机,焦段确实方便——虽然利用率输给了手机。
这支镜头成像扎实,任何焦段光圈全开都可以放心,然而我发现自己还是偏爱大光圈的虚化和氛围,而 F4 的光圈不近摄就谈不上什么虚化。另外,24mm 拍风景还是不够广,尤其是关西这样以城市景观为主的旅游目的地,经常遇到退无可退,难以全收的尴尬境地。或许 16-35mm 搭配 70-200mm 是更好的组合?
所以一回到深圳,就在闲鱼上折价一百把它售出了。顺便还有毫无用处的飞宇 Vlog Pocket。
九月八日
一大早,天还没亮,我和陶小婧就起床洗漱。打车到公司,在办公室大楼的南门外与大队集合,然后坐大巴到蛇口邮轮中心,转乘轮渡至香港机场。
连月以来,香港骚乱,谣言四起。又有消息说国泰航空支持“港独”,工作人员甚至故意破坏机上的安全设施,意欲祸害国内旅客,国家已对其采取措施云云。一问领队,我们这次搭乘的正是国泰班机,团内有同事颇为警觉,几个人围着领队,询问能不能更改航班,甚至有人提议,干脆从深圳或广州起飞,以策万全。
陶小婧也是没有安全感的胆小鬼,一听别人起哄,自然也是惴惴不安,一度跺脚说要不干脆不去了。后来领队答复,仓促改签机票很贵,每人至少要追加一千块团费,在赤裸裸的利益威胁之下,所谓的爱国立场与安全风险终究不堪一击,异见被瞬间平息。所幸到机场后,阳光明媚,场地洁净,游客虽然多但秩序井然,全无一点乱象。
在机场吃了碗越南米粉,味道一般。比较起来,香港的服务通常干净利落,简洁高效,但不会像日本那样礼数周到。
吃完了到登机口,时间还早,于是到处转了转,用手机胡乱拍了些照片。到九点半,终于检票上机。
十点准时起飞,飞行时间很长,我向来是脑袋不挨枕头就睡不着的类型,陶小婧倒是时睡时醒,我只能刷刷自带的多媒体系统,看了几集 Killing Eve,倒也不错。
飞机准备落地时,俯瞰下方,是四国的海岸线,也不知是哪座跨海大桥?后来查地图,应是连接四国与淡路的大鸣门桥。
下午三点多,终于在大阪机场落地。除去时差,在飞机上也呆了足足四小时。我和陶小婧自行排队过关,然后与大队人马集合,乘地接导游准备好的大巴直奔京都。
临近黄昏,在京都驿前下车,然后吃晚饭。食材很一般,在日本可能连平均水准都达不到,感觉是专门服务国内旅游团的。
十年前,与 01 的同事游京都,那次京都塔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。国内的电视塔都特别高大,造型也浮夸,东方明珠堪称典型。与这些电视塔相比,京都塔未免太过朴素,白天没有光影加持的话,走马观花,自然流于平淡。故地重游,站在塔下,抬头仰观,看它暮色之中流光溢彩,忽然就觉得丰姿内敛,修短合度,不由暗自称许。
从京都驿出发去酒店,途中经过本愿寺。我们住在四条大宫附近,是一家名为 The b Shijo 的小酒店。房间整洁,但的确逼仄,床摆好就剩不下多少空间了。如果两个人同时在室内活动,那真得做到相敬如宾,随时礼让才行。
九月九日
虽然名为团建,但团建的成分很少,福利的性质更大,几乎全程都是自由活动。早上起来,在二楼吃完自助早餐——顺便说一下,酒店的自助餐菜品丰富,咖啡也很棒——便和陶小婧一起出发,前往金阁寺。
京都的公交单程收费 230 円,而 One Day Pass 一张 600 円,也就是说一天三趟不亏,四趟就小赚,五趟六趟大赚,这笔帐很好算。我们早早做好攻略,准备上车就买两张。不料上车坐定,自诩日语一级 实际上从未报考过 的陶小婧近乡情怯,纠结半晌,终究不够自信,最终还是我通过蹩脚的英语与司机搞定了交易。
金阁寺
阳光猛烈,天气炎热。到金阁寺,下了车,步行几百米,便到了山门。那金阁原是鹿苑寺的一部分,寺内多松,中间的步道铺着碎石,日光下泛着白光,走起来嘎吱作响。
入门一转角,便看见一泓池水,池边围满了游客,金阁便兀然立在池塘对面。如何描述我当时的感受呢?就好比推开门,正撞见美女更衣,不是不美,但缺了氛围的营造过程,进展太快,快得叫人毫无防备,反而尴尬。不过回头一想,从山门到这里倒还好,只不过买票进来,便显得堂庑极浅。等到几个拍照的好位置,拍了几张,便顺路牌前行。
日本的景点通常都规划好了路线,从何处进,从何处出,怎么走,一路都有标识指引,秩序井然,所谓一方通行,单行道也。虽然少了一些任意探索的乐趣,但比之国内景区人山人海的混乱场面,倒也清净许多。
在寺内顺着路牌走了一圈,金阁已经探骊得珠,剩下的率皆寻常。走走停停,有几处室町幕府的遗迹,不一会便到出口,心下失望,颇有些惆怅。
出口处是商品区。日本的旅游产业很完善,和景点相关的商品异常丰富,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地方特产,但非常克制,与景点本身相得益彰,并不会像国内一样,卖一些千篇一律不知所谓的旅游纪念品。
下鸭神社
出了金阁寺,时间尚早,在后门找了个阴凉处略事休整,然后准备出发去下一个目标。
我们原定去上贺茂神社,之前做功课,今天是贺茂神社的重阳祭。日本人改用公历之后,旧的节日没有废除,而是一律平移到公历,所以重阳节就是公历九月九日,不得不说是一种奇怪的适应力。
步行至最近的公交站,一看站牌,却没有路线去上贺茂,倒是有开往下鸭神社的。商量一下,转乘对我们来说风险太大,下鸭神社的正式称谓正贺茂御祖神社,既然都是贺茂神社,不如就去下鸭吧。
其实下鸭神社我知之久矣。有顶天家族是近年来我最喜欢的动漫也许没有之一,下鸭矢三郎一家就定居在下鸭神社。阴差阳错来到这里,若非命运的指引,也是傻瓜的血脉使然吧?
不过进去之后,还是略感失望。看惯了国内的园林庙观,下鸭神社的神殿仿佛是神明随意抛掷在地上的骰子,地面倒是很平整,铺满洁白的卵石,但假山回廊镂窗院墙一律欠奉,吾国园林推崇的遮蔽视线制造层次感的这些布局手法,神社的建造师想必一无所知。神殿与神殿之间犬牙交错,既没有所谓的中轴线,朝向角度也各不相同,便是京都的町巷都比这齐整多了。某个瞬间我甚至想到了老家的村落,村民的房屋也是见缝插针,各不相让,与此地同其调焉。
甫进门,一位年轻巫女着红白装束,含胸束手,匆匆趋近。陶小婧跨过门槛,手中的伞掉落在地,正要去捡,那巫女先行弯腰拾起来,捧在手里,微笑着交还。陶小婧赶紧接过,一边道谢,巫女颔首致意,便转身前行。
陶小婧赞叹不已,正说着,忽然响起一种极古雅拙朴的曲调来。循声而往,只见神社正门之前摆了几排椅子,早已坐满,周围站了数十名看客,正在围观典礼。
鸟居前面,坐了两位祭司,一名年长的男子与一位年轻的巫女,俱着白衣,头冠乌帽,端坐两边。巫女后边又坐着三位金衣男子,各持一种乐器,一似短笛,一似竽,呜咽作响,并不十分悠扬,反而有一种渺远艰涩的感觉。
旁边竖着一个白幡,原来却是一个名为结纳祭的典礼。围观了一会,不明所以,便走了。
四条河原町到锦市场
从下鸭神社出来,我们在神社外面的小店用了午餐,然后乘车返回四条,去往锦市场。
若是熟悉日本历史的爱好者,说起京都的河原并不陌生,自平安时代起就是斩首示众的胜地,地位相当于北京的菜市口或上海的龙华寺。前两年真田丸收视大热,里头的关白秀次切腹以后,秀吉震怒,下令将秀次的家属全都收往河原处死,并暴尸多日,只有秀次的女儿阿隆被源次郎收藏幸免于难。后来石田三成关原战败,虽然剧中借佐助之口一笔带过,但与好基友大谷刑部的结局不同,他没有战死在关原,而是被搜捕审问之后于河原枭首示众。
不过今日的河原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