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间,夏夜饭毕,桌子厨房收拾齐了,便开始洒扫庭院。
农家的庭院多是要晾晒的,兼着打谷场的用途。尤其是农忙时节,几乎每天晾谷晒稻,待日头落山,天光断夜,便收谷入箩,堆秆成垛。剩下的稻屑草叶和灰尘扫做一堆,引火点着了,红炎黯黯,轻烟袅袅。然后洒水除尘,把家里的竹床矮凳通通搬出屋外,左右排开,坐卧随人,便是农家乘凉闲话的时节了。
井中汲水,刚抹完的竹床,男孩子赤了膊便扑上去,一打滚占住了,清凉沁体,高兴得哇哇直叫。南风从村口屋巷中飘摇而至,萧爽中时时带着地面蒸腾的暑气。梧桐树上的蝉叫是慢慢歇了,墙脚的草虫又此起彼伏嘶鸣起来。翻身仰望,夜空明澈,银河贯地,繁星万点,令人无限神往。幼时的我便如此枕在母亲膝上,听她轻轻摇着蒲扇,或讲故事,或哼唱一些乡谣俚曲。记得有一首特别应景的,歌词大抵如此:
烟烟烟,不烟我,只烟天上的梅花朵,
猪砍柴,狗烧火,猫子弄饭笑死我。
阳鸡子挑水咯咯咯,鸡婆哩扫地请客坐。
客不坐,跳上坡槛骂叔婆。
骂得叔婆着了气,敲锣打鼓唱大戏。
现在想来,天上哪有什么梅花朵?可小孩子只知道小鸡小狗,七手八脚的,忙上忙下,做饭请客,那场面多好笑,客人也真是的,怎么就骂起人了呢?
或者骂人也没什么,热热闹闹,一场大戏,多好。